【澄羡】中秋

抬頭望月,見那皎潔桂魄,才知今日已是十五,今日的蓮花鄔依舊冷清,金凌剛被自己趕了出去,連那剝得七七八八的柚子也落下了,許是看見那慘不忍睹的果肉,江澄扶著額,柚香漸漸縈繞在心頭,那個滋味,或許再沒嚐過。
自蓮花鄔重建以來,江家宗主便捨去習俗裡大大小小的節慶,第一年還有不識相的平民富家想藉著新年送禮攀關係,全給江大宗主給轟了出去,畢竟那年,他失去了父母,失去了江家,失去了姐姐,也失去了一生的義氣。
「都說了蓮花鄔禁止過節的…」
金凌這死小子
江澄沒有罵出口,那甜滋滋的水果過去總是江厭離撥給自己吃的…或許還有某個小子的分,就像那蓮子排骨湯,在最後那些時日裡,總會多熬一碗。
打開的窗子正對著湖面,映著月光,似乎帶著一點微醺,卻仍是不解謫仙撈月而死的風情,只是看著看著,就這麼翻過了窗,闖進了月光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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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成禮數!」
魏無羡無聲無息的翻過那扇窗子,江澄壓力聲量,只是語氣中不見阻止,倒像是因著某人的行為而雀躍著。
「沒事的江澄,快!快過來!咱們找師姐去!」
帶著一籃子飽滿沉重的柚子,兩人躲過夜巡的門生,在屋頂上奔走。
「就你愛搗亂,要是讓阿娘知道了,又要挨鞭子了!」
「沒事沒事,我習慣了,粗手粗腳的,不過就幾下鞭子。」
翻了個牆,此時滿月到達頭頂,湖面竟似灑了銀粉般,在風的招搖下隨蓮花與蓮葉搖擺著。
「真可惜!此等美景竟少了美酒與美人了!」
魏無羡轉過頭,此時的江澄臉上帶著些奔走時的紅暈,月光打在銀鈴上,襯的紫衫人好似在發光,宛若天上人間。
「哎呀,我道今日應該是中秋,怎料織女竟跨過銀河來見郎君了呢?」
江澄沒反映過來,兩人的確沒少在這午夜時分偷溜出來,但今日的蓮花鄔卻是特別的,那站在湖邊的黑衣人,也是特別的。
魏無羡摘了片蓮瓣放在江澄的耳上,此時的江澄總算回過神,羞紅了臉。
「……你!…不…不知羞恥!」
「哈哈,你怎麼也學起藍湛那一套啦!」
「你給我閉嘴!怎麼說我也是牛郎!」
「那我豈不是你娘子啦!相公別這麼著急阿哈哈哈哈!」
追打著魏無羡,兩人好不容易是到了江厭離的窗邊,遞上滿籃的柚子,底下還藏了幾塊江厭離親手做的蓮花月餅,兩人吃著江厭離細心剝好的柚肉,喝著屋裡不知何時已泡好的熱茶,再嚐一塊甜而不膩的蓮香月餅……
那夜,兩人的嬉鬧依然是驚動了虞紫鳶,在大堂之內,跪著的兩人一下一下的挨著板,只是背上痛者,心裡甜著,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的蓮香太濃烈,或是夜裡的柚肉太香沉,而江澄的懷裡正靜靜躺著一片略微枯萎的蓮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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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月色之中,月光彷彿銀粉灑落在身邊,微涼的風輕拂過臉龐,卻緩解不了緊皺的眉。
「…為什麼…選擇的…不是我…」
一手握著腰間的銀鈴,另一手,撫著腰間的橫笛,黑色的笛身在月光下閃耀著詭譎的光芒,只是在這滿月的夜裡,那煞氣卻也鍍上幾分惆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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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捉拿溫氏餘孽!討伐夷陵老祖!」
「將他們挫骨揚灰!」
那日,無月的夜晚,無數的火把點燃了那極陰之地,跑在眾人的最前頭,凶屍的血液和屍塊沾染著一樣的紫色長袍,只是身前,再無那黑色的身影,身後,也不是過去那群總是鬧騰著的江氏門生。
「魏無羡!」
你在哪?
終究,在山頭的山洞之中,龐大的邪氣直衝天際,洞口貼滿了的符咒正在燃燒,裡頭傳來的不知是何人的哀嚎,奇異的紅光刺痛了江澄的雙眼。
江澄!
彷彿聽到了誰的呼喚,江澄不顧裡頭的異狀便衝了進去。
「魏無羡!」
我來了!你在哪?
紫光大做,沒人跟上江澄的步伐,也許是忌憚洞窟的符咒,也許是害怕洞穴裡有不知名的機關,但是江澄知道,那個符咒是為了封印裡頭的東西,他更知道,魏無羡把這洞窟當作自己的窩,誰會沒事在自己的家裡頭設陷阱?
又有誰會在裡頭發出如同走屍般的哀嚎?
總算看見了,一群凶屍正圍著一個人,那人身邊的結界動盪著,十分不穩定,裡頭的人正背對著入口,而那群凶屍竟然在攻擊著中央的人。
「魏無羡!」
「江澄?」
回過頭,那人披散的髮絲漾開,只是那一瞬間的分神,魏無羡手中的陰虎符發出了更加詭譎的陰氣,劇烈的震動傳至整個洞窟,像是隨時都要將整個石壁給震垮。
「你在幹什麼!你說你控制得了的!快…」
快回來
江澄未說出口,那人只是微微一笑,拋出了手中的陳情。
看著他手中其中一塊陰虎符碎成了粉齏,江澄接住了陳情,而在那一半陰虎符毀去的瞬間,魏無羡身邊的結界也被凶屍打破,就在他眼前,無數的凶屍將魏無羡活生生的碎屍萬段。
對不起
那一瞬間,他看見了魏無羡的淚水,看見了唇中未說出口的道歉,還看見了他被吞沒在凶屍群中,屍骨無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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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江宗主,魏、夷陵老祖呢?」
「…死了…被邪術反噬…」
「夷陵老祖死了!魏無羡死了!」
那把隨便並不在魏無羡的身邊,而是掛在另一邊的牆上,江澄不懂,為何臨死前魏無羡不用劍抵抗?他也不懂,為何魏無羡會被自己操縱的凶屍反殺,他更不懂,陳情,為何落到自己手裡?
「恭喜江宗主,總算將逆賊給肅清,也算是給令尊令姐在天之靈有個慰藉。」
「這裡凶屍遍佈,恐怕不宜久留,咱們快先下山了吧。」
「還有江氏餘孽,決不能姑息溫狗!」
「屠殺溫狗!」
洞窟裡的凶屍被一湧而上的仙門子弟屠殺殆盡,瀰漫著屍臭與血腥,江澄握著陳情,看著裡頭的東西正被別人搜刮一通,連地上沾了血的鬼畫符也無法倖免。
「…哈哈哈哈…哈哈哈哈…」
突然的大笑驚動了其他人,但也沒人好說什麼,大部分的人都惦記著魏無羡留下的法寶與其他溫氏餘孽,生怕功勞搶輸別的世家,沒人在意江家宗主究竟為了什麼而笑。
「好啊,以為走了我就拿你沒輒了…」
明知不可而為之,你也真是做得徹底
帶走陳情,江澄不戀倦那功勞名利,獨自一人下山,回頭望著這篇燒紅了的山林,那是魏無羡當時被丟下的亂葬崗,那是魏無羡叛逃江家後的歸屬,那還是魏無羡被凶屍撕成粉齏的墳場。
「你終究沒告訴我,你在裡頭發生了什麼事…」
現在,也不能再知道了…
回到蓮花鄔,陳情上沾染了血跡,不知是魏無羡的,還是哪個凶屍留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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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十年,金凌長大了,除了那雙眼,彷彿依著金子軒長成的樣貌並不妨礙江澄的溺愛,驕縱的個性卻也幾度讓江澄質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除了問題,只是每每撫摸腰間的黑色橫笛,絕對不會讓金凌受半點的委屈。
「今年還是沒招著那人的魂魄…」
「都過去十年了,不會真是魂飛魄散了吧?」
「你不知道,那個魏嬰可陰險了,斷不是奪舍了誰的身體,正在哪逍遙快活!」
修為到了金丹,聽見走廊另一頭的門生正竊竊私語著什麼也並非難事,皺著眉當作沒聽見,江澄正想歪條路走,卻沒想到那兩個門生竟不見收停。
「也是,不過不用擔心,咱們宗主不是有個法寶嗎?」
「是紫電,但你說咱們宗主三天兩頭抓錯人…」
「是阿,聽說上次被抓著的那倒楣鬼,被抽得只剩口氣…」
「不能怪宗主阿,任一個人搞得你家破人亡,你還不恨死他?」
「也是…宗主這古怪的脾氣定是那魏嬰害的…」
當天,那兩個門生被江澄罰倒著繞校場五十圈外加抄寫山海經二十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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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真是…明知不可為……」
而為之
走到蓮池邊,江澄的手裡跩著剛剛金凌為自己剝的柚子,竟坐在池邊吃了起來。
十多歲的小孩,手並不是非常靈巧,許多柚肉都給那粗心的孩子給捏爛了,籽也沒有剔乾淨,皮的汁流到肉裡,嚐起來並不是非常美味。
「果真是美景…獨缺美酒了…」
一樣的月光,相似的蓮池,只是再無人相伴,再無人會在午夜時分扯著他的被子,叫他起來,看看這良辰美景。
再無雲夢雙傑夢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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